前天把儒学神圣化,昨天把儒学妖魔化,虽然是两个相反的维度,却有一个共同的前提:儒学等于帝王文化
所谓“昨天”,是指从五四新文化运动及“文革”的一段历史区间。那时儒学遭到了劫难,被妖魔化了。随着封建帝制的覆灭,儒学失掉了神圣的光环,成了口诛笔伐的对象,妖魔化成了评判儒学的基本维度。
五四以后出现了两次批儒浪潮。第一次是五四时期,由吴虞、胡适、陈独秀、李大钊等新文化运动倡导者掀起。不过,他们批儒影响力,远没有后来编写的教科书说的那么大。它的影响所及,极其有限,而且没有持续多长时间。胡适在30年代写过一篇文章叫《说儒》,对儒学的态度有很大的变化。新文化运动倡导者的批判矛头,其实仅指向工具化的儒学,并非全盘否定儒学。李大钊说:“故余掊击孔子,非掊击孔子之本身,乃掊击孔子为历代君主所塑造之偶像的权威也;非掊击孔子,乃掊击专制政治之灵魂也。”(《李大钊选集》80页)在这里,他把“孔子之本身”同“孔子之偶像”区分开来,明确表示只抨击后者,而不是前者。在“左”的话语占主导地位的时候,五四时期的批儒浪潮被人们夸大了,称之为“打倒孔家店”运动。其实“打倒孔家店”并不是当时流行的口号,乃是后人编出来的。在五四时期,“打倒孔家店”并没有成为口号,近似的说法是“打孔家店”。胡适曾在为吴虞的书作序时,称赞吴虞是“只手打孔家店的老英雄”。他只说过这么一次,并且没有用“打倒”二字。
第二次批儒浪潮就是“文革”期间的批林批孔运动。这次浪潮的规模之大是史无前例的,几乎把全体人民都卷入其中。这次浪潮的荒诞程度也是史无前例的,居然把古代儒学创始人同当代阴谋家捆绑在一起批判,使人莫名其妙。这样的批判浪潮完全搞乱了人们的思想,自然不可能有什么积极的效果。人们仿佛做了一场恶梦,醒来有一种被愚弄的感觉。
前天把儒学神圣化,昨天把儒学妖魔化,虽然是两个相反的维度,却有一个共同的前提:儒学等于帝王文化。这个前提是站不住脚的。上文说到,对于儒学,可以从学理、工具、信念三个角度来把握,那么,儒学的存在空间就不能只是一个,而是三个:君主政体、家庭、心灵深处。作为统治工具的儒学是同君主政体伴生的,随着君主政体的废除,显然已经寿终正寝了;可是,作为学理的儒学和作为生活信念的儒学,并不是君主政体的伴生物,绝不会因君主政体解体而失去存在的价值。君主政体废除了,可是家庭并没有因之而废除,人们心灵深处的集体记忆并没有因之而消除。不可否认,儒学的确有作为帝王文化的一面,但更要看到它作为民族文化的一面。作为帝王文化的儒学已经失去了价值,可是作为民族文化的儒学仍有积极价值,仍有发展空间。人们之所以对儒学的现代价值心存疑虑,恐怕同跳不出“儒学就是帝王文化”的误区有关。
- 2009-10-18孔子嫡孙抵榕做客儒学讲习坛
- 2009-10-12启蒙运动与法国大革命的儒学背景
- 2009-03-02文怀沙事件:传统儒学的挽歌与涅槃
- 2008-11-10缘何敲响儒学的晨钟暮鼓
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