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邃于经学”:中国学术结构性转换中的关键人物
“化经为史”是中国现代学术的发端,也是中国现代学术的伟大使命,顾颉刚以“经学之结束者”与“古史学之开创者”自任,成为“化经为史”过程中最具自觉性和代表性的学者。
以“四个打破”和推翻帝系、王制、道统、经学四偶像为目标,顾颉刚前半生“化经为史”的业绩,主要表现为“把孔子这个偶像和历史分家”,即剥离经学中的伦理性与政教色彩、还原经学的历史性,以史学观念取代经学信仰,其着力点在于“破坏”经学古史系统,我们可称之为“化经学为史学”。
新中国成立,打碎王制、道统,否定“封建”思想与礼教,乃至砸碎一切“旧”的东西,经学中的伦理性已荡然无存,顾颉刚这位昔日将经学赶下神殿的猛将,这时反倒逆主流而动,坦言自己“今后想着重研究经学”,“把‘经学’变为古代历史资料的一部分”。此时,他的工作重点,由仅限于战国秦汉时人想象中的上古史,进而趋入上古史本身,由“破坏”转移为“重建”,这成为顾颉刚后半生所努力的方向,而这一工作主要集中在他对《尚书》的整理与研究上。
研究重点的转移,使顾颉刚对《尚书》学研究的关注点,也由伪古文《尚书》转移到《今文尚书》,此一时期,他不再是“不立一真”,而是“化经书为史料”,即借助文字学、音韵学、训诂学、辨伪学、校勘学、版本学、目录学、金石学,乃至考古学、天文学、土壤学、农学、科技史,在经学圣道王功的空气中,寻出可以用为史料的“真”,这便是他对于古史的“建设”。
神圣经学的结束与现代史学的开创,是学术发展的必然趋势,顾颉刚最早清醒认识到这一趋势,并主动承担起这一学术与文化使命。从“破坏经学古史系统”到“建设真实的古史”,从“化经学为史学”到“化经书为史料”,将“破坏”与“建设”这两个看似相反的路径,完美地结合于“化经为史”的学术实践中,顾颉刚因此成为近现代由经学向史学的结构性转换中的关键人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