埃贡贡克伦茨是民主德国最后一任党的总书记、人民议院主席和国防军委主席。民主德国在1989年夏秋开始了大规模的民众游行,表达对政府的不满。为了扭转局势,担任了18年德国统一社会党总书记的昂纳克辞职,作为昂纳克的接班人,党内最年轻的政治局委员,时年52岁的克伦茨于1989年10月18日接任民主德国党、国家和军队的领导职务。但是,克伦茨此时已经没有能力挽救民主德国了。1989年11月9日,德国统一社会党决定开放柏林墙,12月3日,克伦茨辞职、政治局辞职,1990年10月3日,两德合并。从此,作为二战的产物,民主德国在世界版图中消失。
两德统一后,克伦茨被控多项罪名,陷入了长期的诉讼过程。他曾被控为恐怖主义分子、杀人犯、操纵选举等。最后,法庭判决的结果是,克伦茨刑期6年半,2003年底,克伦茨获释出狱。
今年4月23日,中国社会科学院在北京举行“苏联解体20周年国际学术研讨会”。会议邀请原东德社会统一党总书记、人民议院主席、国防委员会主席克伦茨,就民主德国与苏联的关系作主题发言。克伦茨曾于1989年10月初访华,参加中国40周年国庆活动。这次22年后克伦茨重游北京,笔者负责陪同,感慨颇多。
1.北京的街道上怎么都是年轻人?克伦茨抵达北京的当天下午即来到天安门。漫步在长安街和天安门广场,他时常停下脚步,或远眺,或近观,并不断地发出感慨。忽然他问,为什么大街上都是年轻人,只有我一个老年人,中国的老年人都到哪儿去了?在后来几天的参观中,他经常提出这个问题,似乎我们所有的解释都不能满足他对这个现象的好奇。路过北京饭店时,克伦茨驻足环视,告诉我,上次访华时,他就住在这个饭店。他还说,邓小平同志会见了他,听说他是邓小平同志生前会见的最后一位外国客人。江泽民、李鹏等其他中央领导同志也都会见了他。在天安门广场伫立的大型彩色屏幕前,他久久地观看,一再重复地说,北京的变化真大,与1989年相比完全不一样了。
2.这是私人的,还是国家的?无论是路过,还是参观,无论是看到一家银行,还是一家公司企业,一家商场,或是一家大饭店,或是坐在出租车上,总而言之,无论到哪儿,无论看见什么,克伦茨都要问:这是私人的还是国家的?当他听到这家企业是民企的,那座大厦是外资的时,都要追问一句:私人经济会不会做到国家无法控制的程度?国家对私人企业是怎么管理的?本来我们想在会议前后,安排克伦茨游览一下北京的名胜古迹,但是,他一再强调,1989年来华时,已经看过一些,他此次来京特别想看看中国社会主义建设成就。
3.共产党人的同志情。在感叹中国变化的同时,克伦茨也从不忘记问每一个接待他的人:你是共产党员吗?如果回答是共产党员,他会立刻补上一句,“咱们是同志”。在告别的时候,克伦茨会与接待他的共产党员逐一以欧洲式的拥抱礼节再见,而与不是共产党员的接待人员则以握手的方式再见。在参观期间,克伦茨抓紧每一点时间问接待他的年轻人们,你们满意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吗,对未来有信心吗?你们认为中国的改革是朝着社会主义方向吗?每次他都得到肯定的回答。当他听到这些回答时,那种由衷的高兴溢于言表。这可能是1989年时克伦茨在民主德国很少能感觉得到,但又非常希望能听到的回答吧。也可能是为今天中国的社会主义而高兴吧。10年前,在第一次见到克伦茨时,我根据西方的习惯,称他“克伦茨先生”。但是,他回应我的都是“同志”,无论是口语还是书面。
4.北京烤鸭真好吃。每次吃饭,出于礼貌,都要问一下克伦茨有什么忌口的。他总是说,没有忌口的,只要是中国饭,什么都好吃。但我们发现,他爱吃辣一点的菜,爱吃肉,特别是北京烤鸭。在参观中,碰到德国旅游团时,克伦茨经常被人认出来。每次人们都是热情友好地问候他。有一次,几位老先生与克伦茨擦肩而过的瞬间认出他来,赶紧握手问候,显得很关切他。几位老先生离开之后,我问:他们是东德人吧?克伦茨说,他们是西部的德国人。我奇怪了,那怎么会对您——东德共产党的领导人这么友好呢?克伦茨回答,我没有个人的恩怨和瑕疵,他们对我的所有指责都是政治上的。
5.北京真大,中国同志真友好。不算抵达和出发回国的两天,克伦茨在北京只有5天的时间,其中3天开会。就在这么短的时间里,他对北京的印象是:北京真大,比起北京,柏林就像一个小村庄;北京的道路真干净、真漂亮。其实,柏林并不小,只是北京更大一些而已。在开会和参观期间,克伦茨的那份信仰、自尊、执着、不屈,在他脚下的那双旧皮鞋里,在他那唯一的一套西装里,都清楚地展示给人们。克伦茨在京期间,没有买任何东西,他没有相机,没有手机,没有名片。
最后,克伦茨在机场一再叮嘱我,代他感谢所有接待过他的中国同志和中国朋友们。
光阴荏苒,苏东集团10国的共产党领导人已经有8人作古。他们当中只剩下苏联的戈尔巴乔夫和民主德国的克伦茨。戈尔巴乔夫虽已80高龄,但仍在忙着挣钱。克伦茨负债累累,但心中的内疚和期盼共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