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天,由专业作家和打工作家共同形成了一个亚乡土叙述的书写潮,打工文学作为最能体现现实主义传统的一脉创作,理应在当代文坛占有重要一席
打工文学既然在此背景下出现,由于涉及的人数之多,提出的问题之突出尖锐,由它衍生的各种社会问题之极端复杂,它可以说是今天最具有鲜明的转型时代特征的文学,是最能体现现实主义传统的一脉创作。城乡二元冲突,深化了它的文化内涵,它涉及政治、人权、道德、伦理、性权利、生活方式、人生理想、欲望化等一系列问题。它的基础是城乡二元冲突,不过现在把场景搬到了城里,衍生出无数新的主题。从而在今天的文坛上,它理应占有比较重要的一席位置。我们知道,当年中国有过著名的《包身工》;日本有过电影《啊,野麦岭》等;近年来,我国文学中出现了一大批由专业作者写成的“底层叙述”作品,如徐则臣《跑步穿过中关村》,贾平凹《高兴》,曹征路《问苍茫》,方方《奔跑的火光》,罗伟章《我们的路》,胡学文《飞翔的女人》,乔叶《我是真的热爱你》,陈应松《太平狗》,尤凤伟《泥鳅》,刘庆邦《我们的村庄》,严歌苓《谁家有女初长成》等等。它们虽然出自专业作者之手,但不能说与打工文学所起的先导作用,所提供的思路与资源没有深刻联系;应该可以说没有席卷中国的打工潮及其派生的打工文学,就没有后来这些文人的创作。
然而,文学不是也不可能是在壁垒森严、互不相干的情境下发展的,打工者与非打工者,专业创作与业余创作,打工文学与整个“底层叙述”,它们之间的界线很快被打破了,出现了你中有我,我中有你的复杂情形。这里我不能不提到“亚乡土叙事”这一概念。现在中国实力派作家里大约60%的人在写这类东西,我们认为比较好的中短篇小说家大都是指涉这类东西。何谓“亚乡土叙事”?就是指当前一大批把笔触伸向了城市,不再显得“纯粹”的准乡土文学,这类作品一般聚焦于城乡结合部或者城市边缘地带,描写了乡下人进城过程中的灵魂漂浮状态,反映了现代化进程中我国农民必然经历的精神变迁。与传统的乡土叙事相比,亚乡土叙事中的农民已经由被动地驱入城市变为主动地奔赴城市,由生计的压迫变为追逐城市的繁华梦,由焦虑地漂泊变为自觉地融入城市文化,常常体现为一种与城乡两不搭界的“在路上”的迷惘与期待。城市是当代中国价值冲突交汇的集中场所,大量的流动人口涌入城市,两种文化冲撞,从而产生的错位感、异化感、无家可归感便空前强烈。在乡村,谁也没有办法抵御现代化浪潮的席卷,离开乡村的年轻人再也不愿意回去,不但身体不愿意回去,精神也不愿意回去。而我们今天的中国文学已有相当作品表现着这类流动者、迁徙者、出卖劳力者的内心的感觉和复杂的情绪。打工者在写,专业作家也在写,于是已经很难分开;其写作立场或是启蒙主义的,或是自我言说的,或是站在人的全面发展的更高视角上的。可以说,今天,由专业作家和打工作家共同形成了一个亚乡土叙述的书写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