河南文联副主席、剧协主席李树建8月份在与省委书记卢展工会见时的一句话日前被网友翻出。李建增说，“卢书记到河南之后，我们河南文化街的春天就到了。我们每天激动万分，以泪洗面。”（10月26日《云南信息报》）

这个马屁可拍得太露骨了。能说出这种话的人，网友怎么讽刺或挖苦似乎都不为过。作为中国人，我却能表示理解。我无意替李树建开脱，但我的确无法保证自己——或者那些讽刺、挖苦甚至谩骂李树建的网友们——就比他更高尚、更有骨气。不错，我不会对卢书记说，我会“每天激动万分，以泪洗面”，但却很可能说其他的近乎仪式性的恭维话，只是在程度上没有李树建说的那么夸张，那么露骨罢了——当然，也不排除会有人比李树建更肉麻——总之，我可能会自觉或不自觉地讨好领导，让他对我有一个好印象，就算领导并不会因此施恩于我，至少估计也不会因此加害于我。但是，如果不对领导表示必要的尊敬和服从，恐怕也就难说了。

在读书不多，涉世未深之时，我曾经觉得自己很超尘脱俗，不同凡响；可读书越多，涉世越深，却越来越对自己没有自信，最后竟发现，原来自己也未能免俗，甚至其实就是大俗人一个——虽然称得上曾读万卷书，我与周围的人却并没有任何不同的地方。对于一切有可能危及到自己肉体生命生存的东西，我都很敏感。前些天，听一朋友说起，“礼下于人，必有所求”，当时很有点不以为然；因为，在我，几乎对所有的人，不管他或她的身份和地位是高是低，有钱没钱，有权没仅，都一律地十分恭敬，但我并没有觉得自己有求于人。但现在想来，也未必没有在意识或潜意识的层面上觉得自己将来可能有求于人。

至于领导，你想想，在我们中国，领导是什么人呀？他们手里抓着我们的饭碗，无论我们想提升自己目前的物质生活——也许还包括精神生活——还是想维持现状，似乎都与领导有关。在一定程度上，领导就是我们的衣食父母，我们不尊敬领导尊敬谁？不恭维领导恭维谁？不拍领导的马屁该拍谁的马屁？

我曾经将所有的权力都归结为两种最基本的权力：一曰生命权，一曰话语权。领导掌握着我们的生命，自然也只有领导才拥有话语权。当你的生命掌握在他人手里的时候，尊严又算什么呢？骨气又算什么呢？当然，或许有人认为生命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，可等到某领导让你的肚子饿的咕咕叫的时候，你就知道我所言不虚了。

李建增难道就没有尊严、没有骨气，不愿意挺起胸膛做人么？我想，就算再不齿他的人，估计也不会这么认为吧。但在中国这种社会和政治语境里，他若真正地挺起胸膛做人，也许他的生计就要成问题，更甭说当什么河南省豫剧二团团长、文联副主席、剧协主席了。既然他为了肉体的生存放弃了精神的生命，选择了奴颜婢膝地生存方式，时间长了，也就习惯了对领导说那些仪式性的恭维话，可能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有多肉麻。

异史氏曰，“领导巍巍上高台，马屁如潮滚滚来。权势熏天炙手热，世人能不作奴才？”只要中国的社会与政治体制不变，只要所谓的“领导”还把持着我们的肉体生命，国人精神上的奴性恐怕将很难得到根治。在我们讥讽李建增时，似乎也应该走进自己的内心，直面其最深层、最黑暗的部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