努力在痛苦的阅读中得到心灵抚慰
来源:东南网 2011-07-08 编辑:黄水来
Zhouhongxi你好: 你的电子邮件收到了,一封长信,几篇文稿;文稿还没时间看,见谅。 信中提到文学是否要承载生命之重?这是个老问题,我的回答是肯定的。 虎扑篮球:文学是否承载生命之重,这个问题在中国思想界、评论界长期以来一直没有间断过探讨,它也曾一度困扰着我。 你是知道的,以往我写小说大多以批判现实主义入手,内核充满了沉重的社会视野,更多的是揭示社会生活异化问题,常让读者读得透不过气来。一位朋友曾多次对我说:你现实中是个激情浪漫的人,怎么一写起小说来就是那般的沉重、压抑,甚至有自虐倾向,余华似的。少有浪漫情契,更难得有像《十四,残缺的梦》的小说,即使你那篇小说基调和手法是浪漫的,也好看,但还是疏离不了你固有的文学审美的严肃性。人活到这把岁数不能多写点轻松的东西吗?还有,感拜你有如此精力研习那些艰涩的文史,还把眼睛整成三副眼镜,听说还配了一副放大镜,打死我也不去沾那边。 说的一点没错儿。文学的严肃性在此不赘述,至于研习文史,我从来不是个乐观的未来主义者,从某种意义说是个悲观主义者,叔本华认为无论一个人是乐天派还是悲观派,都不能摆脱根本上的痛苦,乐天派只是对现实的躲避,是自我欺骗所造成的假象。鉴于此这些年来,我迷恋文史只是想加厚人文历史知识欲知未来世界的情态。人生太短暂了,历史是面镜子——还原过去,反观现实,欲达未来,纵深历史能拓宽我们的生命宽度与浓度,再就是想唤醒更多的人对人文历史的崇敬与热爱。 一回,我与冯小茶同学交流文学,也许她觉得我活得很不轻松,她的一番话让我微微抖索了一下,她说:你不要再把文学当成精神救世主了(这是我一向的文学理念,这一理念从未动摇过),作家也成不了救世主。他既铲除不了这个世界,哪怕是腐朽的世界。他也无力建立新的理想社会秩序,无论是中国最伟大的屈原、杜甫、曹雪芹、鲁迅,还是中世纪西方文艺复兴的人文主义代表作家但丁、莎士比亚,以及十八、九世纪的批判现实主义大师雨果、巴尔扎克等,对世界的实质都没有起到根本的作用。文学不同于哲学,更不同于自然科学,但文学却都比哲学和科学更加迷人,这就是永恒的人文。在现今时代市场经济已无孔不入,书籍也成了商品。面对无边无际、盲目混乱的商品市场,真正的作家已成了孤零零的群体,也就像老爸你如此死死抱着担纲社会责任感不放的作家,在当今越是这样的作家越是被边缘化。但是文学并非是畅销书和排行榜,而影视传媒推崇的与其说是作家,不如说作的是广告速食文化。按理说,严肃文学的确需要我们小心翼翼地去保护它,因为写作的自由既不是恩赐的,也买不来,而是来自于作家自己内心的需要。面对当今的严酷现实,还是多写点轻松地东西,不要让自己活得那般的苦。最后她用调侃的语气说:你除了文学创作,还沉迷于文史学术研究,浑身散发的先秦时期的青铜器锈味,至少也是秦砖汉瓦的气息,你干脆辞职到哪家文物馆当个看门得了。 看来闺女真的长大了,至少有她自己的独立思考与思想,部分观点我是认同的。是的,我始终知道文学的声音是很微弱的,它不是呼喊,也不是说教,但高贵的文学品质始终脱离不了历史使命感和社会责任感。我也知道哲学含义,那就是把世间所有能够想得明白的东西交给哲学。而文学呢?那是人学,人学就是把想不明白的东西交给文学——文学的审美尺度是模糊性的,它是发现并开拓人类心灵语言蕴藏的潜能,将这种潜能以艺术的形象来软化人性中一部分坚硬的东西。所以,我仍然坚毅地站在文学理应承载生命之重的立场上——文学至少不能丧失思考和表达的勇气,不能丧失对现实生活的敏锐和对人性的关怀,不能沦为自我宣泄与民众生存状态无关的小圈子。当然不是一味突出文学的社会功效和经世致用,而忽视文学创作者的个体创造力,包括小资小调小感悟的个体情感宣泄。 最后我还要说,文学本质是痛苦的,人生无处不充满悲剧力量,作家在痛苦的情境中成长、完善;读者也是苦痛的,在痛苦的阅读中得到心灵抚慰、升华——人类永远需要强大的审美痛苦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