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:阎欣宁
离开悬尸的城墙,没等回到连队驻地,丁泗流已经打探清楚了。那个从俄国回来的中央特派员不是什么"刘大夫",他叫柳达夫。也难怪他老弟穿着一身不长毛的黑皮衣裳,打扮得跟城里的文化劣绅似的,他妈妈的,俄国留学回来的,还是中央派来的!丁泗流想想自己是有些莽撞了,狗咬狗叫,还得看清楚朝着谁呢。别说中央派来的大员了,就是省委派来的人,朱军长、毛委员都让着他们三分呢。懊丧是懊丧,丁泗流却并不特别害怕,没什么了不得的,那些留苏吃洋面包的中央大员们,大多跟卖狗皮膏药的差不多,动动嘴皮子还行,打仗可数不着他们。在红军除了打仗,还有别的什么能行?就算他"刘大夫"找朱军长告状,又能咬了我老丁个卵泡?朱军长不会理他的,朱军长喜爱能打仗的军官,我老丁在二十八团算得上一个!那还怕他"刘大夫"个鸟?令丁泗流恼怒的是,他虽然摆脱了柳达夫,并抹去了他留在心头的暗影,一转身,就再也找不到福音医院的细妹子玛丽亚了,这令丁泗流格外迁怒于那个中央派来的狗屁特派员。他匆匆赶回福音医院,也没找见玛丽亚,又打听着去了城里的天主教堂,也没找见玛丽亚和那个神父。丁泗流不知道玛丽亚是躲避柳达夫还是自己,要么就是整个红四军?该死的"刘大夫",可把楚楚动人的小护士给吓得活生生地掉了魂儿。悻悻然回到连队驻地的丁泗流,吃了连上伙夫给他重新热过的饭菜,还没来得及剔牙呢,连队的值星排长就来报告,说是有老百姓找他。丁泗流问什么事?值星排长说,好像是来告状的。丁泗流就十二分不耐烦,脱口刚想说"找党代表去",猛地想起连党代表在大柏地战斗中负了伤,安置在半道上了。党代表在,这一类鸡毛蒜皮的小事,丁泗流都推给他处理的。党代表党代表,代表着党嘛,临朝理政,还不就是处理这些鸡毛蒜皮的事?连队设个党代表干什么用,丁泗流始终搞不懂。他的五连在井冈山根据地驻防时,断不了也有当地老乡找上门来告状,大多是些弟兄们鸡鸣狗盗的事,幸好有党代表替他堵着门,眼不见、耳不听、心不烦,丁泗流这才明白:噢,原来党代表就是干这些事的。下了井冈山,一路穿行在白区,倒是上门告状的老乡少了。没想到来到汀州,不过三天工夫,就有好几拨老乡找上门来告状了。他妈妈个鬼的,不是刚发了四块饷银嘛,总不见又有人去偷鸡摸狗吧?丁泗流打听来的消息,攻克汀州之后,红四军前委才得知老蒋那家伙又同广西桂系决裂了,蒋桂之间的战争将使得闽赣交界地区暂无大的战事,看来红四军在汀州还能住些日子,所以也不急于挥兵直下永定、上杭和龙岩。眼下的日子虽然安逸,倒没想到手下的弟兄还给他引来这多烦恼。丁泗流心烦地挥挥手说:"去去,要你值星排长干什么吃的?给我打发走不就完了?就说我不在……"
值星排长敬个礼去了。
卷根烟的工夫,他又回来了。
"报告连长,你还是去见见来人吧,现在不是一个,又来了好几个。"
"你猪脑壳呀?不会说我不在?"
"我说了,他们说你连长要不见,他们就去找营长,营长不见找团长,再不见,就去找朱德军长……"
"嗬,好大的口气,朱德的名字是他们叫的?大胆刁民。"
"连长,这些可不是丢鸡丢狗的乡民,这是汀州城里,来的可都是商铺老板。"值星排长小心翼翼提醒道。
"商铺老板?土豪劣绅吧?他们告个鸟状?谁还咬了他们的鸟啦?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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