菌草之梦
——记菌草技术发明人与推广者、优秀共产党员林占熺
题记:“草”,常人多视之为弱小。其实,“草”字有多解。“草百卉也”(见《说文》),何其林总壮观。“草”作动词用时,则有“生曰草”(见《楚辞·悲回风》注)。甚至,“草”还有“创造”“创立”之义。
?(一)心中装着“一把草”
?夜已深沉,林占熺打开窗门,迎着刺骨的山风伫立着。此刻,他的思绪像大海的波涛一样在激烈地翻滚。
这是1983年的初春时节,林占熺随同福建省科技扶贫考察团来到老苏区龙岩长汀县,白天看到的一幅幅揪心的景象,在夜里一幕幕回放着。
“悬河”,这一曾经给黄河沿线百姓带来巨大灾难的情景,竟然在福建长汀县河田镇罗地村同样出现。这里的“悬河”已高出两边的耕地一、二米,就象一条沙石铸就的渡槽,梗在你跟前。登上悬河岸边朝四面望去,山丘荒秃秃、植被稀疏疏,两旁的耕地在沙化,日益贫瘠,庄稼广种薄收,一派凄凉。生态环境的恶化,还导致了农民生活的贫困。
他们走进一户“五老人员”家庭。在那低矮的泥土屋里,只见床上仅有的一床棉被,已经布破棉分,支离破碎,根本无法遮体御寒。夜里一家人叠上蓑衣,增点温暖。墙头多处裂隙,阵阵寒风穿过,冷厉如刀。一家人只好搬来谷蓆围住,权当抵挡。
当年,为了新中国的诞生,这家主人将丈夫送上前线,丈夫在血与火的战斗中献身了。
“叔叔,我很饿,能给我一点地瓜片吃吗?”房东邻居的小孩用瘦弱的小手拉着林占熺,用客家话轻声地说。
小孩的问话,像一丝寒风袭进心里,林占熺的手不由得微微颤抖起来。
“能不能给这位革命烈士家属一些特殊照顾?能不能想办法给这孩子先弄点吃的?”林占熺难受地转过身,对陪同前往的县里负责同志说。
“像这样的贫困户不是一户两户,难办啊!”这位负责同志羞愧地回答,然后背过头去。
眼前的情景深深地刺痛着林占熺,他的心在流血。
这里多少家是烈士的家,多少人是红军的后人。今天却还如此困难,如此无奈。
山风吹走了天上的星星,夜更深了。林占熺关好窗户回到床上,失眠了。
“这就是自己多年想见的孕育了中国革命成功的闽西红土地?”
“怎样才能让老区人民彻底告别饥饿,拥有美好的家园呢?”
脑海里,寒夜,山风,破被,陋墙;悬河,沙石,小树,枯草,在不停地滚动着。
林占熺努力压抑着心中的烦乱,转向思索。
救穷,救急。修复生态,得有时日但也刻不容缓。有什么法子能把救穷与修复生态连在一起“一箭双雕”甚至“一石三鸟”,好处更多呢?
“要是草能变成食物就好了!”
林占熺脑子里再次浮现出儿时的牧牛图。
草,养牛。牛,吃草。牛硕壮,能耕地,又能产奶。
草,虽小,但有顽强的生命力,它不拒土地的贫瘠,又能阻止生态的恶变。
林占熺脑子浮现出“离离原上草,一岁一枯荣。野火烧不尽,春风吹又生”的诗句。
“草”,在儿时林占熺的心中,就烙有深深的印记。
林占熺是道地的农家子弟。他出身于闽西苏区连城县乡下的一个贫困家庭。一家起早摸黑、辛勤劳作,但在祖父去世时,家里仍凑不足钱买棺材为他安葬。祖母最后不得不下狠心,含泪把女儿卖掉。从此,父亲的心就像灌了铅,眉就上了锁。
1949年,春雷响彻神州大地。林占熺发现:父亲紧锁的双眉解开了,还不时地露出爽朗的笑声。父亲当上了村干部、连城县人大代表、夜校校长。每天晚上听完课回家,他总还会情不自禁地唱起刚学会的“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,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……”。他在自己的土地上精耕细作,成为远近闻名的种田能手,当上地区劳模,并把劳模会上政府奖给他的一副铁耙,一辈子珍藏在家里:入合作社时,他将铁耙藏起来;大炼钢铁时,又把它藏在人们不易发现的猪圈里。
可是,1959年至1961年,三年困难时期,闽西红土地粮食紧缺,饥饿突显,非正常死亡人数增加。一些乡村的农民不得不用野菜、观音土充饥;林占熺就读的中学也组织学生把芒萁等野草掺进面粉、米糠里,想方设法填饱肚子。
一天清晨,邻居当家的急匆匆地赶到林占熺家,颤抖地对林占熺的父亲说:“孩子已经几天用观音土充饥了,看来快不行了,求你帮帮咱把他急送医院抢救,看孩子有没福气再活下去。”他们的努力,没能挽回那个幼小的生命。黄昏时分,父亲与邻居主人迈着沉重的脚步,用竹椅抬着尸体返村了。他们在村外小山坡的荒地挖了一个穴,含泪把又一个被饥饿夺走的生命掩埋了。
去时能哭,回时尸冷。残酷的这一幕,把林占熺年轻的心快震裂了。他万万没想到,困难时期的惨象今天还浮现在他的眼前。
红土地的新生不等于告别饥饿。老区的人民要彻底解决温饱、走上幸福的路,任重道远,还得“长征”。
他深知:当闽西的长汀、连城、上杭、武平仍是全国贫困县,还有贫困户9.1万户,四十九万多人,人均年纯收入不到200元,人均口粮不足200斤;当年曾经被誉为“红色小上海”的革命圣地长汀,已是福建水土流失的重灾区。
“我是农民的儿子,我是红区的后代。改变这里的贫困,责无旁贷。”
“贫穷。生态。草!”这三样东西,像走马灯似的在他眼前不停地闪现。
东方放白,林占熺起身走出陋室,来到门外。但他的心鼓,依然敲个不停:“贫穷。生态。草!”
脑子里存在的记忆,倒带,播放着······
林占熺想起自己青少年时,就是一个有梦的少年。他从小饱受客家传统文化的熏陶,被赋予善良的心灵和坚毅的性格。这文化的熏陶,为他插上了理想的翅膀。当老师讲述科学家米丘林把苹果树北移,使不少农民增收获利故事时,他就曾经默默下过决心:以后我也要依靠科技的力量,来为农民造福;当从电影上看到外国用康拜因机收割小麦又快又省力时,他就编织过梦想:以后我也要用学到的知识,来减轻农民繁重的劳动,改善他们的生活。
科学!科学!科学有无穷的神奇,有无穷的力量,科学能出奇迹!林占熺坚信科学,坚定自己能学好科学,应用科学。
他心急火燎,要的是科学技术!要的是把深埋在儿时心之底里的“菌草之梦”重新挖出来加以实现,想的是能不能依靠科技的力量,化平凡为神奇,让野草变山珍。
当他1964年高中毕业时,农民的情结,改变农村贫穷面貌,改善百姓生活的强烈愿望,促使他填写志愿时报考的是青一色农业院校,最后如愿地考进福建农学院。迈入了农业教育与科研的宫殿,林占熺心花努放。在大学里,他如饥似渴地学习农业科学知识,1966年6月13日,他终于实现了自己多年的愿望,在鲜红的党旗前庄严宣誓:为党的事业奋斗终身!从此,他的人生有了更大的理想和追求。
大学毕业后,他一头扎进福建三明山区。这里是全国闻名的食用菌研发和生产基地。1971年到1975年任职三明地区真菌研究所,该所的食用菌研发位居全国前列,为他展开出一幅灿烂诱人的前景。但随着研发的深入,他很快就发现其中致命的问题:菌林矛盾、菌粮矛盾日益突出。用段木、木屑发展食用菌,不断消耗森林资源,最终必定诱发生态灾难。
森林好比地球的肺。
森林覆盖率是生态好坏主要标志之一。我国森林覆盖率仅有18.21%,居世界第130位;我国也是世界上荒漠化面积较大、分布较广、沙漠化危害较严重的国家之一。半个世纪以来,全国水土流失毁掉耕地四千多万亩,平均每年一百万亩以上,造成土壤肥力的连年下降。生态问题越来越成为中国发展中的一个重大问题。发展食用菌,主要原料来自阔叶林。地球上的阔叶林资源有限,培植周期长。不少发展食用菌的地区,群众的腰包鼓了,但青山却秃了,生态遭破坏了。人们在创造财富的同时,付出了惨痛的生态代价。
从20世纪70年代起,各地为了解决难以承受的树林遭破坏的压力,开始将用椴木栽培食用菌改为用木屑、麸皮和米糠为原料,以塑料薄膜筒为栽培容器的木屑栽培法,以减少木材用量。这一做法虽然可以节省30%-40%的木材,但仍离不开木头,而且新增用小麦、麸皮等辅助材料,却引发了“菌粮矛盾”。以林占熺熟悉的三明市为例,全市采用木屑栽培法一年如达到10亿筒,靠种小麦等辅助材料的话,共需4万公顷耕地种的小麦用来做辅料。随着菌业的迅速发展,这些辅助原料的价格不断上涨,自上世纪70年代以来麸皮的价格就涨了十来倍。以林、粮为原料的食用菌栽培技术,已难以适应发展菌业与保护生态的要求。
如能“以草代木、发展菌业”,将是保护、解决国土生态安全的有效途径。
探索、攻克以草代木、以草代粮栽培食用菌的课题,摆到了林占熺的眼前。
林占熺又想:要攀登“以草代木”之路,急需“敢吃草的第一头牛”。自己能不能如牛负重那样,挑起这副重担?
上世纪70年代初,他曾到黄河流域考察。黄河沿岸的生态问题给他巨大的震动,使他加深了“以草代木”发展菌业,既增加农民收入,又保护生态的想法。回来后,他先后多次向相关部门与同仁表达了这一思路,很多人赞同他的观点。然而,“以草代木”栽培食用菌的想法实在太过大胆了,它是一种前无古人的创新,既无先例可循,又无现成材料可以借鉴。如果成功,势必对传统的食用菌生产模式产生巨大的冲击,为人类食用菌生产开辟一条崭新的发展道路。于是,有人觉得这是异想天开,根本不可能;也有人笑着说你林占熺“花被不睡,跑去乌龟壳上翻跟斗”,何苦呢?
更遗憾的还是,时隔不久,林占熺被调回母校福建农学院,给他戴上“乌纱帽”,从事行政工作,时间一晃就是8个年头。对林占熺来说,“乌纱帽”有如“紧箍咒”,欲罢不能,十分无奈。
更让林占熺为难的是:自己正面临人生的关键时刻:他是全院最年轻的处级干部,是学院生产处副处长、机关第二总支书记。8年来,由于他思想解放、敬业精神、敢于承担责任、以身作则、清廉正派,受到大家的好评。特别是他刚到院沙县洋坊教学实验农场任党支部书记时,这个拥有256名工人的农场,吃“大锅饭”严重,年产值才三万多元,工人月工资最低16.2元,最高才38元,农场每年还要亏损7.7万元。为了改变这一现状,服务好教学科研工作,林占熺不顾当时福建农村还没有实施生产承包责任制,冒着可能被撤职、处分甚至开除党籍的风险,于1976年便率先在实验农场实行了岗位经济责任制,很快使农场发生了奇迹般的变化,第一年农场扭亏为盈,第二年职工的收入增加了两倍。他的改革精神深得院领导的赏识。几位主要领导先后找他谈话,肯定他的工作成效,希望他能在行政方面继续发展。
充满阳光的仕途,正摆在他的前面。
“学而优则仕”,仕途历来是被看好的“道路”,万马嘶鸣,争先恐后。
可是,“从仕”就舍下“从科”,“以草代木”发展菌业就得耽搁,以木产菌的做法必定继续盛行,生态必然进一步遭到破坏。
“难道就不能放弃这一已上门的仕途,让自己从处级岗位自动‘下岗’,专心致志地去从事菌草科技?”林占熺脑海里激烈地斗争着。
“我是农民的儿子,为农民多做些有益的事是我的本份,作为一名学农的共产党员,科技扶贫更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。我不能再等下去了,为了破解‘菌林矛盾’这道难题,为了给子孙后代留下青山绿水,自己提出的想法和理论必须敢于从自己做起!我不带头去实践,难道还要等谁靠谁去做?”林占熺越想心里越明朗,越想决心越大。这些思考,像一把明矾,把一缸水迅速澄清了。
进行科技创新,不仅要有创新的思路,更需要有愿为之奋斗献身的人。
林占熺终于锁定了自己人生的目标:“弃仕从科”!
让野草变山珍,走一条“把论文写在大地上,写在农民钱袋里”,科技扶贫、创新奉献之路!
林占熺心中装着一把“草”,行动起来。
从行政下,沿科技上,创造,创立,创业,创新······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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