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客最多的日子是每年的“七月半”,这一天,四个姑姑都提着一个装着肉面的竹篮,从不同的地方往这里聚集。她们一来就帮着洗衣洗菜、刷锅扫地,一边彼此拉起家常,或说起乡间新闻。那时候我们特别喜欢在她们的身边穿来穿去,插上几句不着边际的童言稚语,惹得她们又烦心又开心。有时我们不小心碰翻了一只碗或一张椅子,祖母或母亲正要数落甚至责骂,姑姑们便一齐为我们说情,那种受宠的感觉让我们心头特别得意。当然,我们还知道,那天中午家里会煮出一大锅面条,面条里有炒得很香的猪肉与洋葱。那可是当年难得的美餐呀,常常把我们的肚子撑得滚圆。吃完午饭,姑姑们要回家了,我们都有些不舍,有时甚至拖着她们的手,非要她们留下来住一宿。相持不下的时候,老祖母往往会叫我们松开手:“你们再拖她们还是要回去的,何不如让她们早点到家。”到了现在我总算明白,作为山村妇女,姑姑姨姨们也有很多牵挂呀。田头灶头,老人小孩,一大摊事都需要她们去操持,出去做一回客也是挤出来的时间呀。
客居省城之后,屋前已没有供客鸟停留的老杨梅。偶尔来这里看我的姑姑姨姨,不习惯这里连进门都要脱鞋的“规矩”,更不明白住人的地方怎么可以没有浓浓的树阴、清清的泉水,怎么可以没有鸡鸣狗叫的声音,她们用唉声叹气表达对我的怜悯之后,走了。当年的人客已经稀少,她们的下一辈偶尔来这里,也是步履匆匆,有时连饭没吃一餐就走了。谁不怀念当年串亲走戚的那般轻松、自然与亲切?然而大家似乎都没有时间,也没有心情。论理现在的日子比过去要宽裕呀,为什么会这样,我不明白。(壶山野客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