蒙尘的记性在回忆里如月下的影子
来源:东南网 2012-03-13 编辑:黄水来
年轻时的一段交往,在长河里疏于翻阅后变得淡远。当他在电话里突兀地向我提起名字时,我变得迟钝,每个细节恍如隔世。我惊诧,蒙尘的记性在回忆里一如月色下的影子,四周景物显得不太清晰。 年老时,他终于回到阔别近半世纪的家乡。浓重的闽北音调里我找不出他尚存的福州腔味。然而在他的话语里,我仍然感受着隐藏在他心底里的故里情结。他内心怀揣的这份对家乡的爱恋像一壶窖藏的醇酒,喷射着厚重的芳香。我与他相别三十多年,岁月的风霜把道道皱褶布留在了相会者的脸上,我没想到,人与人间一次不经意的挥手,竟然会是几十年的光阴流失;真是别易见难啊。我握着他的手,意欲把眼前这张苍老的面庞与尚存在头脑里那张英俊、富有朝气的脸叠印在一起,结果是不言而喻,我的努力显得一败涂地。 那年,我到车站送走了他,从此后便没有重逢过。他原本可以在公司有个较好的发展空间,但他为了年迈的父母,去了更深的山地工作。他给我说,文革后,他和弟弟随父母举家从福州迁徙到闽北,两年前,弟弟在伐木时遭遇不幸,摆在他面前只有回到父母身边这条路了。他深情地说,父母在不远游,何况双亲年迈。我与他交往,缘于他爱看书,处于青涩的年纪,我经常去图书馆借书,他也是常客,我和他相识后,一次我到他宿舍,其时他用毛笔写了几首古诗词放在床头,字字稳妥,句句平实,词句里蕴寓着一种无法形容的韵味。我读了很吃惊,周围的人众中,我没看到谁能把古诗词写得如此的好,虽然他大我几岁。其实我和他的交谊是那回他被硫酸灼伤开始的,那次工伤差些毁了他左眼,眉宇间难免出现悲观。他说,我倘或走了,最惨的是我的父母,年纪大了,身体还差。那些日子,我每天下了班就去医院看他,陪他说说话,度过痛苦的时光。后来我才知道,文革的前一年,他是福州一中的高二学生,父亲之前在大学教授化学,因大伯在台湾,受到连累,头一批被遣送到山地。我知道后颇同情他的境遇,那以后我和他两人间的交谊逐渐浓厚起来。人与人在人生的路上会遇到什么人,我以为是一种缘分,年轻时,我对这种认识不能说深刻,现在回想起这走过来的路,颇让我内疚,垂垂不安。 天各一方后,我与人他有过数年的书信的往来。他的书信不乏诚挚与热情并字字认真,每每接到他的信,我总是要阅读几遍,他的信每封都写得很长,洋洋洒洒,通常都有七八张的信纸,有时还利用被面,他的信,有如一篇好散文,阅读时,紧紧抓住了人的心,让人心潮澎湃。受他影响,我在给他写回信时,一如他坐在我宿舍的床前,情谊热切再现,欢乐充满我的心间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