蒲松龄《聊斋》里面有篇“考城隍”,主人公宋焘的试卷里面有副对子“有心为善,虽善不赏;无心为恶,虽恶不罚”。这句话获得了包括关公在内诸神的赞赏,直欲授其河南城隍之职。

巧的是,在当今的河南,确切说是荥阳,正掀起一场轰轰烈烈的慈善运动。据京华时报11日报道,近日,河南省荥阳市出台措施,要在全市设立1000多个慈善组织,推举出5000多个慈善大使。荥阳市委书记杨福平宣布,出台十项措施,包括设立募捐箱、“慈善饭桌”等,要将荥阳打造成“慈善城市”。当地慈善总会负责人说:“大半年募集到的钱还不到去年的1/8。”金融危机以来,企业效益下滑,他们只能发掘民间慈善力量。1000多个慈善组织大都设置在各乡镇、各局委、街道办事处、居委会等,由这些部门的正职兼任负责人。荥阳的这种做法,使得慈善火速搭上了当下最为时髦的“被”字风潮——被慈善。

众所周知,慈善讲究的是情愿。无论是迈克尔·杰克逊一个人资助30多家慈善机构,还是哪怕千夫所指,坚决一毛不拔,这都是个人选择。旁人可以批评,但却无权强迫。但“被慈善”的讲究,就深奥得很了。各乡镇、各局委、街道办事处、居委会,这是什么地方?其所谓“现管”者也。既然是要敛财,让这些“现管”部门掌握实权的那位正职去敛,想来该是无往不利的。只是,敛来的财,是不是真的进了慈善的账,到底做了哪些善事……这些人们最为关心的问题,有关方面并没有给出明确交代。乃至于,在如何保证设立“慈善餐桌”的饭店能如数捐钱这个具体问题上,荥阳市慈善总会办公室主任称,这需要在“慈善餐桌”上吃饭的人去监督,慈善总会还没有有效监督。

一个对慈善款项“还没有有效”监督的慈善总会,就敢于设立1000多个下辖组织,就敢于挖掘民间力量,就敢于打造“慈善城市”。这种“有心为善”实在让人冒冷汗。有的人把慈善只停留在了抓钱、凑钱这种极其肤浅的层次上,甚至部分心怀鬼胎者还打起了这些钱的主意,轻者截留点办公经费,重的干脆是本糊涂账。但实际上,慈善是一种非常高尚的行为,需要足够的经济基础和社会文化氛围,绝非这种“大跃进”式的打造就能一蹴而就。现在这种冒进,最有可能的结果是让荥阳人民从此听到慈善就恶心,从此对真正需要帮助的人,收起了自己的善心。

荥阳地处河南,与《聊斋》里城隍赴任的“河南”不是一个概念,但历史上真正的楚河汉界恰好在这里。故事里的河南有个好城隍,真正的河南荥阳,打造什么城市不要紧,但万勿用运动式的打造,在人心中构筑一条对善行的沟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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河南省荥阳市的一些领导生晚了年代,早个千儿八百年的,他们的名字,肯定“上了书”,本纪、列传中没有,《世说新语》中会有,再不济,也能上《古今笑谈》。

这个小小的县级市,为打造“慈善城市”,组建了“以市委书记、市长任组长,四大班子领导任副组长”的领导小组,成立了1000多个以各乡镇、各局委、街道办事处、居委会正职领导兼任负责人的慈善组织,意欲推出5000名慈善大使以筹集善款。其中,荥阳市慈善总会还在海韵大酒店设立了“慈善餐桌 ”,酒店最低要捐出饭钱的10%。(8月11日《京华时报》)

如此大规模地动用行政资源,其真实目的,着实可意会而不可言传。借用时下最流行的修辞方式,一县之内的民众,眼看着就要“被慈善”。“被慈善”的款项,大约可以叫“慈善钱”,放在史书里,算是不错的名字了。

至少,比“渠伊钱”好听得多。五代十国时候,张崇在庐州,也就是今天的合肥做地方军队统帅,敲诈勒索是平常事,老百姓气得没办法。话说有一天,张崇向皇上汇报工作去,走得匆忙,以至于老百姓们以为他被罢了官,可高兴了,一起都说,这下子,渠伊不会再回来了吧。“渠伊”是彼时对他人鄙薄的称呼,犹如“这家伙”。没想到,天不从人愿,张崇偏偏回了任,立刻开始收“渠伊钱”,大约就是说“这家伙钱”,听听,多么俗的一个名字,怎比得“慈善钱”这个名字光彩闪亮、掷地有声?

还是满足了的好,不满足的话,不免有所表现,那就要出问题。彼时,庐州民众就因为不满足,又不敢当面冒犯领导虎威,只能捋捋胡子叹息,结果,又让张崇觉得不爽,赶着出台了新税种,就叫“捋须钱”。与同时代的“拔钉钱”为一时瑜亮。后者说的是赵在礼在宋州,就是今天的河南商丘做节度使,很快就“天高三尺”,然后异地为官了,老百姓们奔走相告,说终于去了眼中钉,好嘛,搞得赵大人不爽,强烈向皇帝要求留任,结果成功了,第一件事,就是下令每户征新税一千文,号曰“拔钉钱”。

论捞钱的本事,张崇是很高了,但运气不太好,史书上说,他竟在“更衣”时跌进茅坑淹死了。不过,我一直怀疑,也未必是无意之失,焉知张大人此行,不是为了考察征收“茅厕税”而来呢?

早张崇数百年,古罗马皇帝韦斯巴芗可就开创性地征收过“茅厕税”,粗俗一些说就是屎尿税。连他儿子提图斯都觉得不应该,说这样征来的钱是臭的。后来,韦斯巴芗捧着一堆金子给儿子嗅,问有没有臭气,提图斯说没有,韦斯巴芗得意地说,这就是我们收到的屎尿税啊!

这件事告诉我们说,在许多人眼中,从头至尾,看见的都只是单纯的钱,至于这钱的来历是否正当、是否罪恶、是否造成了民生痛苦,根本不在他们眼里。

但愿荥阳的“慈善钱”不要落入这种“陷阱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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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年头的城市流行以鲜明特色吸引眼球,什么欢乐之都、洗脚之都、休闲之都、美食之都、会展之都……好词大词都被用得差不多了,可为难了那些后发城市——河南荥阳选的目标和特色是“慈善”,该市领导雄心勃勃地宣布,要将荥阳打造成“慈善城市”。怎么打造呢?用红头文件打造,在全市设立1000多个慈善组织,推举出5000多个慈善大使。(《京华时报》8月11日)

荥阳本身在慈善事业上并没有特别的基础,既没有比其他地方浓厚的慈善文化,也没有比其他城市丰富的慈善资源,怎么就敢打造“慈善城市”了?慈善是一种必须诉诸于公民的道德主动和文化自觉的品质,没有美食可以炒作出美食来叫“美食之都”,不够快乐可以通过建种种游乐工程打造“欢乐之都”——可慈善是最勉强和强制不得,一个城市在物质和精神上发展到一定程度,富裕的公众在文明上达到一定层次,城市才会自生自发出慈善精神和慈善文化,人们才会热心于捐赠和行善。

用红头文件建设慈善城市,实质就是用权力强制人们去捐赠。慈善最终还是要人们从自己口袋里掏出钱来,你不掏钱,就以种种软硬兼施的方式强迫你慈善——不然,慈善组织收不到钱,慈善成绩不突出,人们不积极献身于慈善,怎么能叫慈善城市呢?一些地方政府在这方面最拿手了,早已形成一套行之有效的手段来推进各种“政治任务”:将慈善任务纳入干部政绩考核,将慈善任务层层下达层层摊派,市领导逼下属系统,下属逼单位,单位逼员工;校长逼老师,老师逼学生,学生逼家长。单位会从员工工资中扣,老师会敦促学生跟家长闹,干部选拔得看慈善政绩,老百姓不捐款会连累到当干部的亲戚……

以往一些地方发生过“政府逼捐”,今天荥阳虽然还没逼人慈善,但这是推进“慈善城市”必然的逻辑——河南项城为修袁世凯故居而强制职工捐款,湖南邵东强制老师捐款修路,湖南岳阳强制民众“每日捐一元”……“被志愿”、“被慈善”泛滥,已有舆论怒斥:志愿,志愿,多少罪恶假汝之名!

慈善的本质在于主动和自主地行善,一旦沾上半点儿强制色彩,就失去其意义。对于慈善,权力之手永远只能止于倡导。我想,并非政府官员不明白这个简单道理,是两方面因素驱使着他们冒天下之大韪:

其一是权力的自负。手掌权力而又缺乏约束的人,以为权力无所不知无所不能,没有权力实现不了的目的。在他们眼中,建一座慈善城市就像建一座大楼那样简单,能像摆弄钢筋砖瓦那样摆弄人们去做善事。这种自以为能操控一切的权力自负,加上自以为是在做一件功德无量的善事,建设慈善城市、让人们多做善事,这么美好的意图有什么不对吗?“慈善城市”的计划就这样端出来了,才不顾这样会侵犯民权,会在过度开发爱心中使慈善资源枯竭。

其二是浮躁的政绩冲动。城市特色定位是经营城市的一种手段,但应从自身已有资源中去挖掘和提炼特色,而不是为了吸引眼球和制造政绩而空想出一个特色,并用强权去刻意打造。如今一些三四线城市就陷入这种误区,缺乏自然特色而生硬地制造特色,于是就有了许多荒诞的定位。陕西某地迫不及待地宣称以“发展洗脚业为特色”,打造“洗脚之都”;还有地方耗费巨资建人造月亮,建“不夜城”以打造“打造世界一流亮化工程”。

浮躁的政绩冲动催生出许多官员赌徒般的发展观:什么事可能在短时间内出政绩,可以“特色”可以引人注目,他们就愿意孤注一掷地把所有资源都集中到这件事上来,把自己的所有政治前途都押上,不顾劳民伤财和舆论骂声,不顾事情本身的荒唐和极端——以这种逻辑看待“慈善城市”的“特色狂想”,就很容易理解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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河南荥阳市日前下发红头文件,要求在全市设立一千多个慈善组织。荥阳市委书记杨福平宣称要将荥阳打造成“慈善城市”。为此,荥阳市组建领导小组,各乡镇、局委、街道办事处的正职都将兼任慈善组织负责人。(8月11日《京华时报》)

消息一出,舆论哗然,慈善发乎内心,不能靠外在的“打造”———这是反对者最普遍的理由。事实上,“打造”慈善也没什么不对,在美国,慈善事业的高度发展也离不开法律、行政等手段的扶持与推动;在日本,明治维新之后,也出现过动用政府力量推动慈善事业的高峰期。

因此荥阳“慈善城市”的问题不在这里,而在于:其一,用数量取代效果。当地只热衷把“一千多个慈善组织”张扬出来,长效举措与预期效果却少谈。其二,当地在餐饮业设“慈善餐桌”,饭店最低要捐出饭钱的10%。这是用强制手段搞慈善,很可能适得其反。把“外在推动”扭曲为“外在强制”,暴露出的是一些地方政府对自身权力的迷信。

最重要的还在于,荥阳的动机不纯。为什么要搞大规模的慈善活动?当地负责人说,金融危机以来,企业效益下滑,只能发掘民间力量。这样说来,荥阳之举只是救急行为,民间慈善力量成了当地政府可以随时利用的工具,招之即来、挥之即去。以这种动机打造“慈善城市”,凭什么要求“全民参与”?全民又如何会心甘情愿地参与?在很多城市的创建活动中,都能找到类似荥阳的影子。

用这样的方式打造“××城市”,如一座沙塔,风一吹就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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近日,河南省荥阳市委书记杨福平宣布,要将荥阳打造成“慈善城市”:在全市设立1000多个慈善组织,推举出5000多个慈善大使。一个城市的“一把手”如此重视慈善,令人鼓舞;一个城市不和别人比GDP却和别人比慈善,本身就是一个好现象。

不过荥阳发展慈善事业的举措,却让人很起疑虑,新闻说该地“1000多个慈善组织大都设置在各乡镇、各局委、街道办事处、居委会等,由这些部门的正职兼任负责人”。慈善组织由各政府机构“一把手亲自抓”,这不由让人想起过去的一条新闻,某县大力发展养牛产业,规定各机关干部要起模范带头作用,只要家里养牛就可以提前下班。

当然荥阳这么做也是有背景的,大约是受经济危机的影响,“今年1月份至今,慈善总会只筹集到100多万元善款。大半年募集到的钱还不到去年的1/8。”人们相信,荥阳各机关领导摇身一变成为慈善机构负责人之后,拿着红头文件“奉旨化缘”,还有谁敢不捐?如果荥阳工商局、税务局、公安局等机关的一把手也到辖区内的企业去做“慈善募捐”,谁敢不捐,那岂不是不识抬举?如此,荥阳的慈善捐赠额必定大破历史纪录。但筹集了这些善款以后,官员们怎么花,很难让人放心。

更大的问题是,这个做法恰恰违背了慈善事业的本意。政府纳税,有保障基本社会福利的义务;商业保险公司提供个人和企业更多的有偿保障服务;之所以这个社会还需要民间的慈善事业,是因为除了政府和商业力量,公民有权利以自己所认可的个性化的自愿方式,表达善心和社会责任感。

政府和商业机构总有照顾不到和考虑不周的地方,这时来自公民的自愿奉献,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,就成为建设和谐社会的第三种力量。对于民间的公益慈善事业,全世界最通行的做法,就是以政府免税来加以鼓励,其逻辑是,民间的公益慈善事业,虽然是来自于公民的自发自愿,却以增进总体社会福祉为目标,是帮政府做了政府做不了或者做不过来的事情,因此政府理应把这部分税退出来。

但中国当前民间慈善事业相对发达国家较为落后的原因在于,中国民间慈善开放度依然不够,公民的自愿慈善活动,难以获得法律承认,目前,对于慈善活动的免税政策还远远不够,再加上垄断所带来的效率不彰,使得民间捐款的热情受到影响,这很大程度上成为中国公益慈善事业发展的体制性障碍。

荥阳如果真有心成为“慈善之都”,应该在鼓励民间力量上动动脑筋,拿出招商引资办工业的热情,拿出优惠政策,鼓励热心人士去荥阳注册公益机构,让荥阳当地的乐善好施人士都能享受充分的税负减免。

政府机构的一把手们都来办慈善机构,出发点也许是好的,但这忘了政府的本分是什么,而且这样由政府来越俎代庖搞慈善,就像政府办企业一样,民间无法与其竞争,加剧政府垄断,最后结果恰恰抑制了慈善事业的发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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